天外星

偷渡到火星生活
封面来自古代掌管简笔画的神物理酱

黄金之国

我昨日砍下过一位国王的头颅。在死前他还在不断批阅文件,终于在人头落地时,他疲惫地闭上了眼。脖子上碗大的伤口涌出黄金,流了七个白天与七个夜晚,在某天最后一颗星星从天上褪去时,淹没了整个老城堡,淹垮了这个国家的所有河流。于是流动的黄金变成固态的,而被黄金淹没的人,与王国的历史,还有老城堡,都变成了黄金。当然碰到了流动的黄金的人也没有幸免,街道上就出现了好多神态各异的金铸雕像,形成一副奢侈又市井的奇怪图案。路过的诗人被眼前这等奇异的景象震惊,等他走出这个小极小极的偏僻国家,诗人拿着他取走的一位年轻美丽的女性头颅为证,这里就成了黄金之国。

于是世界各地的淘金者、赌鬼与幻想家都蜂拥而至,他们带着一车的麻袋与性命来到此处抢夺变成黄金的人。过往的车辆与人群来来去去,压过浆果枯枝、还有长长的藤蔓。它养活了一批人,带走了一批人。人们在这里赞叹、痛哭流涕、兴欣若狂,一如当年金子还是人的模样。

后来,有人想起、想要纪念这里,却发现他们只知道这里是黄金之国,他们对这个国家一无所知。他们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名字,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历史,他们不知道这里盛产怎样的花,又结出怎样的果,不知道夏天会有怎样的候鸟从那里飞过。只知道从前这里黄金遍地,他们的父辈靠这些钱发了财,也有不少人命丧于此,带回来的故事大都少不了黄金、血,与人之间的旋斗。很少会有人谈起一场冬天的大雪,早上醒来枝头上挂的霜,某日突然听到的一声鸟鸣。

有人说,那么原住民呢?他们总能知道些什么吧。

而父辈们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他们想起那些对自己孩子讲的被隐去的一部分睡前故事,他们将曾经属于这个王国的人民分食,切去他们的身躯放在砧板上称斤论两。外来者们盗窃这里的黄金、历史、人民、老城堡——因为黄金,他们已不识得上面雕刻的字符,于是字符成了字符,上面沾染的血泪与欢歌也随着黄金的剥落而剥落;因为黄金,他们看不见黄金构成的老城堡,看不见老城堡温润的裂纹,只将这些岁月与精美同金子的散落一同散落;因为黄金——,唉,因为黄金的事情太多了,都没人说得清黄金是什么,哪些金子又是从人身上扒下来的。就好像没人说得清,苍蝇围着腐肉,蜂蝶奔向花朵,究竟为何、又是何者高贵,何者卑贱。

故事还有太多、太多没有讲的了,比如说那里没有变成黄金的原住民死于保护自己成为黄金的家人与土地的故事,比如说还有一些人选择将黄金折解,用尽手段也要奔往他方的故事。

“你们做不到的。”父辈们说。

“我们做不到啊!!”后来的淘金者、赌鬼、幻想家与探险者说。

他们本想沿着父辈们留下的痕迹,再探黄金之国。可石头会变成沙子,树木也会倒塌,河流会枯竭,人群会迁移。后来者们找不到那条曾经跌落黄金的路,就连父辈们,也只能寻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地点,再也指不出那个曾经满地黄金的国度。

黄金之国不再拥有黄金,只留下一些群山、湿润的树林、开裂的街道,与藏在杂草与鲜花下的断井颓垣。可世界上哪里都有被遗忘的地方,所有被遗忘的地方也大都相似。它们一个之后又有一个,可能他们所在的地方只是第一千零一个荒地,河流弯弯绕绕,风把人们的记忆吹得七零八落,谁也没敢说这究竟是哪里。






祖祖辈们说:“世界的东南角有一个黄金之国,那里黄金布满,宝石遍地。那里的河流能涌出金子,所以人们住的房子都是金砌的,穿的衣是金子做的,就连喝的水,也是掺着金子的。”

他们说:“只要能去到那里。”

“就能获得永生永世都用不完的财富。”

现在,我想这个故事已经没什么可讲的了。他们用砍刀砍碎绿色的毒蛇与金光的石头,晚上只能靠着发光的蘑菇躲避野兽,森间常有浓雾,他们如梦游的病人穿越这片阴惨人间,肺里灌满毒雾。而毒蛇永远都斩不完,它们来的速度比死去更快,但没有办法,他们只能踏着腐烂的肉,然后向前进发。

黄金之国。

子辈们不会再信,子子孙孙们都不会相信。于是黄金化为陈旧的血。

世上再无黄金之国。








(啊,倒数第四段是仿写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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